花姝汀

你来了,带来了星星和月亮🌙

【花吐症】

      既然生而为人就必须接受生命里注定的残缺和不圆满的部分,接受那些禁忌的不能见到光明的东西,既然泥足深陷那么回头必然也是索然无味的,黑暗中的匕首和心脏中的毒药会将你献祭给死神,但你的灵魂因为谎言和逃避将永不安宁。

花语

罂粟花:死亡之恋

桔梗:永恒的爱,无望的爱————————————————————————————————

桔梗花出现在莫扎特葬礼的一星期后,那原本应该是个美好的早上,萨列里应王宫的邀请有一个演奏,仆人伊万进来唤醒萨列里让他准备,然后仆人发现了枕头上的紫色花瓣和主人不同寻常的苍白脸色。是花吐症,伊万一下子着了急,委实是萨列里这个主人做的不错,伊万急的团团转,想知道他家主人究竟是爱上了哪家的姑娘。要知道花吐症的致死率高到几乎无药可医,唯一的解药就是爱人的吻。
 萨列里穿着白色丝绸的睡衣,半坐在柔软的床里,长发半扎着有些散乱,与平常一身黑西服的严谨模样判若两人,因在病中萨列里脸色苍白,他的咳嗽了两声,咳出了两朵带血的花。随后他冷静的吩咐伊万出去,他摩挲着手里的紫色花瓣定定的出神,手里花瓣柔软的触感在强迫着他正视自己一直在回避的感情。

他看着外面的阳光洒在草坪上,草叶上挂着露珠,有小鸟在草里跳着寻找食物,远一点透过栅栏邻居家的小孩在玩闹,这一切都那么美好,是的,那么美好,但是与他无关了。
 眼睛开始模糊,他听见有人在笑,一开始是从喉咙里发出的笑,最后撕裂的声音,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咳嗽,“是谁…”他恍惚的想,直到看到大片大片带血的桔梗,他才意识到那是他自己,萨列里紧紧的攥住手里的花,眼泪和新咳出来的花一起落在被子上。

花吐症,起初这种疾病只是个例,甚至还有诗人认为这是浪漫到极致的示爱方式,直到花吐症泛滥成灾的时候人们才意识到它的严重性,刚开始是无名小卒,并没有人注意,然后是一个位高权重的主教,被人发现的时候卧室里开满了向日葵,地上还有未干的血,肉身大部分化为了花朵的养分,向日葵的花瓣充满了他微微张开嘴,每一片都带着血。那是用生命开出的花,血腥又凄美。所有人现场的人都被眼前的场景震撼到,位高权重者亦然不能摆脱花吐症的阴影,它对所有人类都一视同仁。
 那是植物对人类的报复,它们深谙人类在情感面前的脆弱,它们趁虚而入将无法言说的情感作为养分,生根发芽埋入你的五脏六腑,扎根在你的灵魂深处,然后争先恐后的想替你向那个人开口,哪怕捂住嘴,花朵也会从指缝中露出。
 当患上花吐症的人越来越多,治疗的办法就应运而生了,药物无法解决这样的病症,因为治疗的药方大家都知道,“表白”,“索吻”,可是没有用,如果他爱的人是因为不爱你,而仅仅是想救他,那爱人的吻反而是毒药,会加速他的死亡。

爱而不得,是杀死花吐症患者最锋利的那把刀。

维也纳耀眼的明星,那个在音乐上得到上帝眷顾的小天才莫扎特也死于花吐症,无数人为他的早逝感到惋惜。他骄傲,自大,很难想到莫扎特会患上花吐症,更别说他还有一个妻子,但康斯坦斯——他的妻子竟然不是他的爱人。在莫扎特葬礼后,康斯坦斯便销声匿迹了,这个被丈夫背叛的女人,怕是已经伤透了心。

萨列里想起他见莫扎特的最后的时光,奄奄一息的少年,让他忍不住落泪。那个曾经的小太阳正在逐渐失去他的光芒和温暖。
 一簇簇的罂粟花从床上蔓延到整个卧室 他几乎已经没有血色了,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金色的头发柔软的遮住了他紧闭着双眼,躺在妖冶的花从中若不是还在微微的喘着气,萨列里几乎要以为这个少年已经跟随上帝而去了。

虽然不想承认,莫扎特的音乐对萨列里来说就像是瘾君子对于毒品,上瘾并且无法自拔,他是爱他的音乐的,虽然他从未口头上承认过,但是从心里一直笃定这一点。他是一个凉薄的人,在宫廷里独来独往,坊间都传闻他与莫扎特的关系多么恶劣,其实并没有像妖魔化的传言般,他们之间的感情更多的是惺惺相惜,可能还有一些别的什么,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的那些感情,那些不该存在的感情。

什么时候他们的关系变得疏远了呢,他看着眼前的罂粟花从出神的想,大概是他不声不响的娶了康斯坦斯吧,他们从此就像是拥有了无形的挡板,他从此就待在了莫扎特的世界之外。莫扎特的生活不再只有音乐了,那个天使,他被亵渎了。

当莫扎特睁眼的时候,萨列里再也忍不住自己的眼泪,他好像看到了这个世界最美的花,生长在悬崖,坚定,义无反顾,眼里倒映着整个蓝天,只等上帝的召唤,他便张开他的翅膀

“沃尔夫冈.阿玛迪乌斯.莫扎特,为您效劳…我的大师您来看我了!”苍白的少年努力的勾起嘴角想像往常一样做出一个俏皮的笑容,看到他来了眼里闪着光。

那是最后一面…
 萨列里握紧了拳头,手心攥着揉碎的花瓣,在莫扎特最后的时光里萨列里原本想一直陪着他的,但是皇帝的一纸命令下来强迫他去某个并不是很重要的伯爵的驻地去演奏,美其名为皇室的恩宠。
 “恩宠…呵…”萨列里红了眼睛,愤怒的把床头的茶杯摔在地上,瓷器清脆的声音勉强的换回了一点点理智。
 他还记得他走的时候,去个那个少年告别,莫扎特低着头抿着苍白的唇没说话,半晌抬起眼带着期盼小声问道“您…您能不走吗…”
 少年湿漉漉的眼睛直直的闯进他心里,那个时候他的心大概是漏了半拍吧。

——那是爱吗?

他问自己

他比莫扎特痴长几岁,他爱莫扎特的音乐,爱他似乎永远用不完的热情,莫扎特就是黑暗中的火把照亮了他死寂无趣的世界。一开始莫扎特他而言就像是一个他喜爱的晚辈,萨列里对他充满了爱护之心,但是过刚易折,他深知这个道理。他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给那个骄傲的少年帮助,然后带着欣慰的眼光由衷的祝贺他取得的成就,他是一个合格的家长。
 但是什么时候他开始贪恋这种温暖,他忘记了。
 那些逆流而行的勇者,会不会回头后因为身边空无一人而感到孤独和寂寞?莫扎特和科洛雷多主教吵架,然后成为了维也纳第一个自由的音乐家,萨列里心里其实是羡慕的,但是自由代价是惨烈的。他看过那个骄傲的金发少年在《魔笛》大获成功后酒醉流着泪在悼念自己的父亲和母亲,那时候他脆弱的像是一只蜷缩在角落独自舔舐伤口的小动物,不该拥有的感情可能就萌芽于此。

那双漂亮的眼睛不适合流泪,他想。

——但最后一面,他却拒绝了莫扎特最后的请求。
 萨列里不忍心,但是他不得不去,他发誓他会尽快回来。
 但……
 那个已经病入膏肓的少年终究是还是没撑到萨列里回来。
 莫扎特致死…都没说出自己的爱人。

“如果他能说出口,能向他的爱人讨一个吻,不管……不管他是谁…是不是就不会是现在天人永隔的场景。”
 带血的花大片大片的被咳出来,从一开始的撕心裂肺到最后无声的嘶吼,他紧紧的揪住胸口的衣服倒在床铺上,黑暗和血腥味包围了他的呼吸,眼泪大颗大颗的涌出,这是场无声的哀乐。

那些不能言说的爱浇灌出的花朵在里面肆意生长,萨列里觉得胸腔似乎有什么就要冲上喉咙,那些爱,那些来不及吐露的话语将折磨他,杀死他,这是他的报应。

但是伊万拒绝让他的主人出门,有时候有一个太过忠心的仆人也不是好事,萨列里想。
 萨列里除了脸色有些苍白,依然严谨,礼服打理的一丝不苟,领花也十分端正,刚咳出的血给苍白的唇增添了一丝妖冶。

“您如果在演奏会上咳出花来会怎样?!您想过没有!”

萨列里知道,皇室怕是会马上让他退居“幕后”,虽然还没有证明这种病具有传染性,但是通常在患病的人附近患上花吐症的可能性会大大增加,所以皇室是不会允许这样一颗“炸弹”再出入宫廷,这意味着萨列里会马上失去他的工作。

“咳……咳咳…瞒不住的,让开吧,就当是最后一场演奏罢了。”

萨列里竟然有些乐观的这样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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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暴露的比萨列里想象的快,几乎是演奏会结束的第二天维也纳的大街小巷就充满了各种传言,在宫廷御医来了一趟以后他就理所当然的闲赋在家了,萨列里的情况日渐恶化,根本瞒不住宫廷里的医生。

“您这又是何苦呢,以您的地位,您的才华,不管是谁家的小姐我相信都会爱上您的。”
 被派来治疗的医生苦口婆心的劝着,花吐症并没什么很有用的药物治疗,大部分是止痛,还有心理疏导。
 把那些压抑心里的感情吐露出来,是花吐症患者自我救赎的第一步,但是多的是患者选择闭口不言,将自己关进花枝缠绕的牢笼里,任由血肉和感情一起化作花朵的养分,充满胸腔最后从口中涌出。

萨列里摇摇头脸色苍白的挤出一丝苦笑,说出来有什么用呢?那个该回应这份爱的人已经在地下和花朵静默的化为白骨了。

医生叹了口气,乐师长完全不配合治疗的态度他该怎么去回复皇帝陛下呢?难不成说这位年轻的乐师长是打算静静等死吗?

又是一天没有什么效果的治疗,萨列里的身体已经不允许他下床了,由于他消极的态度医生也找不出什么好的办法,只不过是又一次加大了止痛剂的剂量。

那种酷刑般的剧痛一直在折磨他,他一开始是清醒,所有感观被放大的清醒,他清楚的感受到那些花枝蔓延到何处,那些花吞掉所到之处的血肉,逐渐不满足于从口中咳出,开始寻找新的突破口。他被迫无时无刻的都清醒,他和莫扎特所有经历的细节一点点回到他脑子里,他和那个少年的第一次见面,像天神一般,他金色的头发在阳光下闪着光,纤长的手指在黑白的钢琴键上跳舞,音符华丽的组成完美的乐章,以及莫扎特垂眼是嘴角浅浅的笑。
 然后他开始出现幻觉,无数细节被放大,重映,他和少年的最后一面一遍遍的重映在他眼前,少年那带着期盼的眼神和犹豫了许久才说出的祈求,他被迫一遍又一遍的旁观。

“您…您能不走吗…”少年疲惫苍白的神色甚至因为期盼而有生气起来,他甚至可以看到他有些紧张的攥住了被角,然后便是凌迟般残忍的一幕,他拒绝了,他,拒绝……
 无数次重映,无数次他沉溺于幻想,挣扎着从床上下来企图抓住少年犹豫又缩回去的手,“我不走了,呜呜…你回来啊,我再也不走了。”然后被伊万唤醒,盯着自己什么都没有抓住的手定定发呆。

“您该吃药了…”他忠心的仆人近乎哀求的劝着萨列里,他睁开眼,从半睡的状态被唤醒,他的感觉迟钝了很多,可能无时无刻被疼痛冲击的神经变得迟钝。
 对于伊万来说,他的主人安静的可怕,像一具还活着的尸体,大部分时候都在昏睡,对于萨列里,他在一个很混沌的场景里,人生百态呼啸而过,有时他穿着黑衣背负着沉重的枷锁和一群看不清面庞的人在深陷的沼泽里艰难挣扎,所有一切大抵不过是春花秋月,既然已两足深陷于血泊,全是醉生梦死,若是不再涉血前行,回头的路也是使人厌倦的,得不到救赎也得不到解脱,萨列里恍惚的想。

“今天也发现了这个。”吃过药后伊万给萨列里禀报,从萨列里卧床开始每天早上雷打不动的在信箱那发现一束没有留名但是包装精美的罂粟花。
 罂粟…
 他又想起了那个在妖冶花丛中黯然逝世的少年,那是他永远的后悔,永远的心痛。
 伊万觉得送花的人指定没安什么好心,谁探病会给花吐症患者送花?!

但是今天的不同,今天的花里夹杂着一张贺卡,黑色的卡上飞舞着金色墨水写就的字母,
 贺卡的内容大致是一封拜帖,上面写着
 “死神将要造访,烦请萨列里先生今夜招待死神的使者,她将会带来您渴望的真相。”
 “真相…”,有什么是他忽略掉的东西吗?

字……这个字……有些熟悉萨列里有些恍惚的想。
 时间是过的很快的,尤其对于萨列里这个时不时在昏睡的病人来讲,很快太阳西下,往常这个时候萨列里通常都在梦里,有时候他会朦胧的看到落日,白日里金灿灿的太阳因为夜晚将至变的血红,窗边高大的树木的剪影有时候会被风吹的飒飒作响,伴随着如血的残阳像是幽灵的葬歌。

他没有等太久,在新月挂上树梢的时候他的门被如约敲响了,忠实的仆人去开的门,今日的月格外的亮,月光柔的给门外的女士温柔的光晕,她身着黑色的轻纱长裙,黑纱拂面,神秘的金色图案从面纱中延出,结束在鬓角。头发盘的一丝不苟,这一身打扮看起来倒像是孀妇,但又有些不像,伊万在心里小声嘀咕。

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手里抱着一束包装精美的罂粟花,花瓣娇嫩有些还带着露珠,新鲜的像是刚采下的在月光下格外美丽。

 

“咳咳……恭候多时了。”萨列里有些吃力的行了个礼,他病的太久了。为了表示对客人的尊重卧床已久的萨列里难得的穿上了他最喜欢的一身正装,和其他的正装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只不过在细节上更巧妙了,暗纹非常精致巧妙,领口的袖子和莫扎特常穿的紫色晚礼服非常像,那是定制,萨列里非常喜欢,配上黑曜石的领花和红宝石的胸针,这一身除了在很重要的场合它基本都不会出席。

 

“安东尼奥.萨列里,还记得我吗?”女人将罂粟花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后径直坐下了。

这个声音!萨列里震惊的有些恍惚,“康斯坦斯?”他不确定的问出口,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是我,花喜欢吗?我刚刚摘的。”康斯坦斯挑了挑眉。

萨列里突然明白了什么,整个人开始发抖,声音也大了起来“你!你怎么敢!”,然后就开始猛烈的咳嗽,他移开捂住嘴的手帕,不出意外全是鲜血。

“不敢?我怎么不敢?您不是应该高兴吗?萨列里先生,他可是无时无刻不在陪伴着您呢。”她轻笑出声,语气里待着轻蔑,然后仰着头直视萨列里的眼睛,一字一顿的吐出最后几个字。今夜月光清亮,所以他得以看清那女人眼中淬了毒般的嫉恨。

“还记得这个吗?”女人扬了扬手里的信,看到他一时间没有想起来的样子,干脆扬开信纸。

“亲爱的娜塔莎,我发誓我与莫扎特先生并没有您口中说的那些不正当的关系,……请您相信您对我就像是太阳对于生命,恳请您回复并且见我一面……”

女人抖抖手里信纸,看着这个面色苍白倒在椅子上的男人说道,“还用我继续吗?”

“求你,别……”萨列里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他一度相信娜塔莎是他生命中的第一个产生共度终生念头的女性,比起那份他游移不定的禁忌的感情来说她看起来人畜无害,有时候甚至有些吸引,所以娜塔莎在信里对他和莫扎特关系的那些流言提出质疑的时候他下意识的撒谎了,或许也是为了欺骗自己,“与众不同”在这个时代是危险,他自作聪明的认为泯然众人是一种保护,可正是逃避成为黑暗中埋藏着的最致命的刀。

“你知道,那时候我和他还不是这种关系,嗯……那时候我们只是‘战友’,我偶尔帮他做一些写写信之类的小事。”康斯坦斯笑的很是肆意,一点一点讲他不愿面对的真相剥开放在他面前。

“萨列里先生,你明白吗?是你,害死了莫扎特!”康斯坦斯走进俯下身,逼迫他直视她的眼睛。

“那你呢?……你和他。”萨列里苍白着脸色挣扎着问,真相,他必须要知道真相,冲动的念头在他心里横中直撞,将他的胸膛烧的火热。

“我?呵呵……我自然是爱他的,比任何人都爱。我成为了莫扎特的夫人,而您呢?您这个小可怜,连爱都无法说出口啊。”康斯坦斯一脸嘲弄的笑容,有些怜悯的看这这个崩溃大哭的男人。

所以这场悲剧的原因是他吗?他的拒绝让那个向来桀骜的少年倔强到死都不开口,爱而不得,是杀死花吐症患者最锋利的那把刀。

世俗是他的枷锁,他害怕别人异样的眼光,那个彬彬有礼举止毫不出差的那层皮是他沉重的伪装,他害怕成为一个异类,但是自由的鸟儿是关不住的,他会被不拘世俗的莫扎特吸引。胸口那一团热更加强烈了,有什么东西就要破土而出。

——“既然生而为人就必须接受生命里注定的残缺和不圆满的部分,接受那些禁忌的不能见到光明的东西,既然泥足深陷那么回头必然也是索然无味的,黑暗中的匕首和心脏中的毒药会将你献祭给死神,但你的灵魂因为谎言和逃避将永不安宁。晚安了,萨列里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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